悬浮在云端还是扎根在地里?——进入数字游民的不同扇面
来自刘博
作为站在DNA厨艺巅峰的人(之一),博博的另一重身份是【生活方式上是数字游民但又不完全是、专业上从事着数字游民研究的博士生】。三次反复到达和离开DNA的经历,让这位川菜博士、复旦大厨、复旦博士生,开始深思一个问题——去掉各种时髦标签和先验定义之后,数字游民到底是一群怎样的人?
▷ 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海面上没有剩下几块礁石,那些挣扎求生的个体们不知该把他们获救的希望寄托于何处,也不知当他们失败时向何处寻求依靠。
——齐格蒙特•鲍曼 《流动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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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到达DNA的留影
用活生生的经验祛除概念上的数字游民
执着于从概念上去理解数字游民,
不如在活生生的生活实践中去体验、感知数字游民。
作为一名在读博士生,我曾三次达到国内数字游民的“圣地”——安吉DNA数字游民社区。“圣地”的冠名并非凭空捏造又或是他人杜撰,凡是国内数字游民言必知晓DNA,新开的数字游民社区必定会有DNAer停留的痕迹;在中国知网中,迄今为止,关于数字游民的研究论文乃至于顶级刊物,超过50%都将DNA隐匿在了Z省A市符号文本之中,甚至于我时常看见那些曾经相处过的DNAer们成为了论文作者笔下的素材与对象。数字游民多数时候是以一种在云端的方式显现在大众眼前。
于我而言,如果按照严格的数字游民定义,“数字”“游”和“民”单独拆开来,我好像都沾边,但是当他们组词成为数字游民,这个词和我的关系就在于我曾经去过数字游民社区。这种认知也是当前数字游民圈内和圈外人士执着和吊诡之处,圈外人拼命想了解数字游民是什么?如何定义?身份认同?诸如此类的话题;而我接触的群体中的小伙伴多数热衷于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如何定义只是他人的事情。在这个意义上,与其讨论“何为数字游民”不如更加在地化的去理解“有一群人他们这样生活”的价值和意义,只有将概念与观念上的执着祛除,才能在流动的生活与另类的想象中找到自己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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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饭是我的解压方式与乐趣。
关于这篇文章,我的初衷并不是要写一篇赞美与颂扬数字游民的美文,而是在多次数字游民社区的体验中获得并改变了些许想法,于是把它写出来与大家讨论,当然这是不成熟的,有可能也是偏颇的,但无论如何,这是我曾经活生生的经历与体验,我对此深深感谢我接触过的每一位在我的生活中处于“他者”意义上的数字游民,多数时候你们在我学业踌躇不前时赋予了我另一种生活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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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大厨”的日子里每天吃饭前都要合照一张。
数字游民还是数字游客?——在云端被“他者”定义和想象
媒介逻辑主导我们对数字游民的原始想象,
从自媒体、公众号或他人口中获得对数字游民的认知,
由此将数字游民的个人初始定义嫁接在互联网的云端,
这就注定我们远远不能直达数字游民的精神彼岸。
按照普遍的西方的定义,关于数字游民通俗的解释起源于1997年,Makimoto和Manners在《数字游牧》(Digital Nomad)一书中创新的提出的数字游牧概念。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定义,例如数字游民是那些积极运用数字技术,在任何地方都能进行远程工作,并从中获得自由探索世界机会的群体;又或是数字游民是那些充分利用便携式通信技术与互联网接入来进行远程工作的群体,等等概念不一而足。如果按照以上的定义,工作、自由、数字技术等关键词几乎概括了这个数字游民的总体性特征,但是在中国事实上真的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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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川菜变成了我的日常,饭菜被扫光也是一种成就感。
我记得第一次我刚到DNA的时候,名叫乐乐的小伙伴在采访在地数字居民,其中一个问题是什么是数字游民,你怎么理解数字游民?我在旁边听了好几个人的回答,大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记得比较深刻的是这种回答:“我并不是什么数字游民,我只是来这个地方呆一段时间,只是这个地方叫数字游民,如果真要和我有关,我可能现在的状态是“游”,旅游的游。”
诚然,在中国社会语境下,数字游民并不是一种群体的身份标签,更多的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集体想象。在DNA我接触到的小伙伴中,有学生,有带着采访任务的研究生,有正在gap的青年、有积极待业青年、有失业青年、有人生阶段的探索者、有数字游民生活体验者,但多数时候,大家在空间上错落有致的在同一个地方中频繁错过,在时间上短暂的相逢又疏离,互相加的微信号多数时候变成了一种关于数字游民的集体记忆的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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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菜品集锦
于是,至少在时间与空间层面,定义数字游民变得困难,我们不妨尝试用数字游客来概括在DNA来来往往的人们,在通俗的意义上,游客并非是一种贬义词,原因在于数字游客之“游”与“客”,往往具有目的性与方向性,个体到达数字游民社区的过程并非完全是为了获得群体的认同与归属,更多时候我见到的都是想体验一种不一样生活方式的具有自主性且拥有有趣灵魂的人们在一起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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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体验DNA篝火夜谈,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
当然,我并不是一个本质主义者,我并不期望对数字游民进行总体上的概括,因为今天成为数字游民明天可能就变成“天选打工人”。在这里,数字媒介技术多数时候并不是DNAer们的生存手段,多数时候是一种关系的连接器与工具,由此,我们并不能将生活在数字游民社区的人统一置于数字游民、数字游牧的标签之下,而是需要理解这种身份、关系的流动性,以流动性去打破对于数字游民的本质性界定。我想,这可能是一种很好的理解何为数字游民的方式。
熟悉还是陌生?——在地里长出一群异质性的“熟悉的陌生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数字游民的特质与所在地方密切相关,但多数时候,数字游民社区将传统的熟人社会转变为具有货币交易市场隐喻的交换空间,集体式的生活体验与兴趣变成了虚拟货币,它主导了我们以陌生人的身份对各种事务自由兑换。
我时常惊讶于数字游民个体的异质性与多样性,从来没想过我的生活中能接触到如此多来自各行各业又身怀绝技的小伙伴们,他们打破了我既定的生活社交现线索,给予了我另一种理解关系社会的可能——那就是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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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三餐的厨房是我最容易打开话匣子的地方。
我清楚的意识到DNAer中不少是来自社会学、人类学、新闻传播学的学者和研究生,很多人会把这种关系定义为弱联系、强联系诸如此类,但是,带着预设去理解数字游民,不免陷入自我举证的学术循环。也有很多小伙伴曾吐槽,“人都不熟一来就采访我,采访什么呢?都对我不了解就采访。”于是,我在DNA做的更多的一件事,不是将自我与他者隔绝起来观察、采访,而是在做饭的过程中运用生存的最基本的技能理解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连接、建立与消散。在此过程中,既熟悉又陌生成为了大家日常生活的常态。好处就是你再也不必担心熟人社会带来的情感压力与刻板印象的压迫,自己的生活将从围绕“他者”展开变成以自我为中心,这也是数字游民社区的魅力所在。
在DNA中,大家都采用昵称的形式进行交往,昵称作为一种社交符码抹平了人口特征指标、工作方式、生活习惯、既往经历等一系列差异,过去,每个个体都不能完全与他人有机的结合起来,但是当每个人被平等的安放在数字游民社区中,则会自觉成为社区运转的有机化零件,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彼此之间的陌生感恰恰是变得熟悉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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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昵称的小伙伴们在一起的集体式生活片段。
共同做饭、下地种田、参与多重社区的活动,这是国内数字游民社区的通行的运营方式,我不了解其他社区如何运作,在我所感知的世界中,数字游民从到到达数字游民社区开始,打开了另一种“归园田居”的生活,这就意味着,一种共居的生活方式中的“熟悉感”开始回归,这种熟悉感包括“守望相助”、“快乐共享”“知识普及”“随机对话”等等,我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会给每个人带来什么样的感受,至少对我来讲,对彼此之间的熟悉感是一定程度上回答了“我们为什么成为数字游民”“为什么来到DNA”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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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地、绘画、“猫捉老鼠”游戏,日常生活变得有趣。
并不是任何人都适合数字游民式的生活
当想象变成现实,数字游民的面纱被揭下,我们的行动逻辑就不再是如何进入、想象数字游民生活,而是要以自我为中心,活在当下,思考这样的生活是否真的适合“我”。
无论从报道上还是各种自媒体的推介上,我们一开始对数字游民社区抱着一种猎奇的态度,认为数字游牧是充满理想主义的乌托邦式的存在。但是事实上,当我不同时间前往DNA,发现的是真正拥有工作的数字游民比例逐渐下降,而来来往往的数字游客比例日渐增加,这意味着,数字游牧的“神圣性”正在消解,思考数字游民如何更好的生活将是一种永远在线的常态。
作为正在兴起的事物,应当值得注意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数字游民,也并非所有的数字游民都能体验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当每个来到DNA的人通过自媒体、朋友介绍、网络推荐等方式都成为了数字游牧式生活方式的推广者,这就意味着数字游民社区并不能完全充当田园诗意般生活的乌托邦,有可能变为情感问题、生活压力、社交障碍等重重现实社会压力的集散地,在此基础上,DNA招募中所提到“是否愿意在DNA进行分享”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每个身处数字游民社区的人并不是彼此连接的节点,短暂的交往与相聚有的时候对他人意味着是阶段性迷茫与困惑的终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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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为小伙伴庆祝生日,站在烟花下会思考“多久没玩过这么常见的烟花了”。
此外,国内的数字游民社区都多数都建立在乡村、郊区等地方,外卖能否到达?快递是否便利?滴滴花费多少?都是需要考量的因素,如果套用西方所谓的“地理套利”的概念,我接触到很多的小伙伴实际上处于带动当地经济收入的“地理返利”阶段。
于是,理性的思考大众对于数字游民争论过多的看法与态度,不如好好地在全新的地方与人的关系中、在全新的匿名化的社会交往中,好好体验如何更好的在当下生活,如何重建自己的“附近”,远远比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乌托邦的想象中具有现实意义。
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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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时和三亩田、卡老师、真元子、天明等小伙伴做了几十个菜。
这篇文章,是一个不那么数字游民的体验者写的介于生活化与学术化之间的一篇感想,它带有强烈的个人主义色彩,但是,如果能在这个意义上能给相关的人员带来一点启发、一点思考可能就是这篇文章最大的意义所在了。
当然,我也从事相关的数字游民研究,我也希望能在今后的日子中能有一系列的观察和思考产出在DNA公众号里,于此,它便是我成为数字游民体验者的一份存照,一份属于DNA的专属回忆。